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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时的年味

作者

张红妹

如今，不管大人还是小孩，每到过年，都会不经意发出感叹：过年，真没劲！没意思！上了年纪的，觉得过年没有了儿时的年味；年少的，可能根本不知道年味是啥味！我儿时的年味很浓，以至于到现在还念念不忘！那时的我们，过了元旦，就觉年的脚步近了，开始急切地祈盼等待，扳着手指数日子。终于等到腊月二十三、二十四，大人就可以不再出工，家家户户开始筹划过年事宜。大队的豆腐店通宵达旦为村民制作豆制品，最受大伙喜欢的是油豆腐，因为那是美味佳肴，家家户户缺不了。村民用积攒下来的毛豆、油票、再加一点加工费去换回喷香、黄澄澄的油豆腐，大人将其装在竹篮里悬挂在房梁下钩子上，等大年三十再做油豆腐塞肉。房梁上的油豆腐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，充斥着整个房间。嘴馋的我们，仰起头咽着口水，想着它的样子、它的味道！我的弟弟聪明灵活，也馋虫四溢，总是经不起诱惑，趁父母不在家，架起方椅、叠上小凳，颤巍巍伸起小手摸出两个油豆腐。得手后，分我一个，我们姐弟俩躲到柴堆里慢慢品尝，舔一舔、闻一闻，咬上一小口，好香好酥，人间美味在此，陶醉其中不忍大口咀嚼。万一被父母发现，弟弟免不了挨骂，但不会挨打！空壳的油豆腐就已如此好吃，等塞上肉、放入铁锅、浇上酱油、倒入清水，焖煮几小时，那豆香肉香味滚滚而来，嘴里的口水不争气的流啊流不流！满满一锅油豆腐塞肉，饭前加热一番，越来越入味，个数在减少，而香味在增加。一般家庭，过了初三，就开始控制孩子的菜量，规定一顿饭一只油豆腐，所以，这菜总可以吃到正月十五左右！浓浓的年夜饭，缺少不了笋干烧肉。大人们用积攒了几天的淘米水浸泡笋干，据说可以增白。泡了三四天后，吃过晚饭、点起灯，在凳子上架起切稻草的铡刀，在凳子下面放上一个大木盆，铡刀下去薄薄的笋干掉落，非常神奇。小孩围在旁边看，跃跃欲试，吵闹着、纠缠着也要玩，大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。因为铡刀是磨过的，笋干又不同于稻草。笋干切好后，浸泡一夜，第二天用水煮一遍去涩就可以与五花肉煮了。笋干烧一次不会入味，要想在除夕夜吃上美味笋干，必须提前烧。规矩好的家庭，不到除夕夜绝不会动筷子吃笋干，哪怕孩子再馋，也不管有没有菜，不允许碰。我们就闻着笋干烧肉的香味下饭，觉得很过瘾！因为这是规矩，也是为了隆重的年夜饭！儿时的年味，还与那粒粒饱满的香瓜子有关！春季，家家种植向日葵；暑夏，户户收割向日葵。我们把锅盖似的向日葵放到大刷子里一颗颗剥落下来，再在烈日下晒干，大人将香瓜子放入罐子密封保存，等到过年炒了作为孩子零食和待客茶水。说实在的，儿时的我，以为香瓜子就是过年吃的东西，平时是不可以吃的，它与蔬菜一样有着时令季节之分，根本想不到那是因为食物匮乏，大人要把它作为过年的好零食，舍不得在平时吃。临近过年，大人取出罐子准备炒香瓜子。小孩烧火，大人拿起铲刀不停翻炒，瓜子的香味慢慢溢出，四处飘散。小孩不时从灶房凳子上探起身，瞧一瞧锅里的瓜子，急吼吼地等待大人宣布熄火、瓜子熟了！刚炒好的瓜子很烫手，馋嘴的孩子拿起一颗品尝，发现瓜子肉不脆也不香。于是，守着它们，盼着它们快点冷却！好多大人为了公平，开始给孩子分瓜子。新年的零食，吃一天还是一个春节，就看自己的定力了！我的母亲经常用碗分，我和弟弟准备好小布袋。或许母亲知道弟弟很馋，也或许他是男孩的缘故，母亲经常出其不意地给弟弟多分一碗。我发现了，不同意，母亲会找出许多许多理由，归纳一条就是“姐姐要让着弟弟！”每个春节，弟弟的瓜子从未留到元宵节，快一点，一两天就能消灭得干干净净，慢一点，五六天。于是，他开始缠着我，问你要。我总是拿出一点点给他，弟弟不满足，趁我外面玩，他就翻箱倒柜地找我的瓜子，哪怕我藏得再隐蔽，也难不倒他。弟弟开始还手下留情留，不会拿很多，但我也能发现瓜子的少去，到母亲这“告发”弟弟，弟弟得意母亲包庇！于是，母亲拿出新年里招待来串门的亲戚邻里的那部分瓜子分弟弟一点，总算满足弟弟的馋虫！正月里，家家户户的灯由15瓦换成瓦、瓦甚至瓦，家里变得通透敞亮，或许这个调侃人的词就是那个时候发明的！白天，我不嗑瓜子。每到晚上，点亮大功率白炽灯，亮如白昼，我们一家人围着八仙桌而坐，我拿出珍藏的瓜子，用指甲剥，几十颗瓜子肉放入嘴里咀嚼，那香味浓烈，远远胜过一颗一颗嗑瓜子的味道。我剥的第一把瓜子肉必定给母亲吃，她不肯吃，而我坚持，母亲总是羞答答吃完。父亲从不吃零食，说是不喜欢，儿时觉得我的父亲好奇怪，长大了才知，他不是不喜欢，是省给我们吃！香瓜子是自产自用的零食，是大人有计划有准备的年货，新年里，家家有、人人嗑，或许还算不上稀奇。新年里，谁的口袋里有那么几结花生，可以亮瞎小伙伴的双眼，绝对奢侈！记得有一年，夜幕降临，忽听队长扯着嗓子喊：“分花生了，按人头来，每人半斤！”大人纷纷派出孩子去完成这一幸福的事，我们这些小屁孩提着篮子像蛇出洞似的逶迤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，大家吵吵闹闹、喜气洋洋！孩子们将花生拿回家，真觉是天上掉下的馅饼，太意外了，太开心了。这是带壳花生，生的，吃过晚饭，家家的灶膛点起火、烟囱冒起烟、铁锅里的花生由生变熟，飘出陌生的香味，足以把孩子的馋虫全部引出来！炒花生，其实也讲究水平，要炒得壳不焦，里面的花生要熟，所以火不能太大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！刚炒好的花生，如果马上吃，一点也不脆不香，需得冷却。但大人都会给孩子们解馋，一则让我们知道刚炒好的花生味道不好，不能急着吃，二则也是因花生金贵，让我们知道要省着点吃！儿时过年，家家户户的菜、零食几乎大同小异！油豆腐塞肉、笋干烧肉是必需的，香瓜子是肯定的，花生是偶然的。还有一样食物，也是家家户户要准备的——糯米糕！糯米糕似乎有着特殊的使命，不仅意味着长大一岁，代表着辞旧迎新，更是展望未来的吉祥食物，大年初一必须得吃，表示高兴、高升！糯米是生产队分的，队里每年会种植糯米水稻，收割加工好后按人口分发给家家户户。每到初冬季节，大人开始准备糯米粉，先淘米晾干，再拿到大队的碾粉机碾成粉晒干，装入袋子。到了腊月不出工，家家开始准备“裝糕”。一来讨个好口彩，预示年年高；二来新年里活着饭烧粥，好吃又耐饿；三来硬梆梆的裝糕也是一种美味零食，嚼着丝丝甜味入口，散着点点米香入胃！大人先将糯米粉用竹筛子筛出粗米粒；再用如今早已消失的铁锅大小、网眼特细的绷筛进行反复筛。经过两道工序筛出细粉，这样的裝糕才会细而腻。将粉倒入大木桶，中间挖出一个“坑”，再倒上和好红糖或白糖的沸水倒入中间，用筷子搅拌，再用手反复搓擦，让糖与粉充分融合。这时，我们小孩也能参与了，洗净双手，卷起袖子，将黏糊糊的粉放到手心里反复搓揉。因为糖需要糖票，白糖与红糖价格不一样，白糖精贵些。谁家的白糖糕裝得多，就说明他家殷实些！拌好糖水的粉呈现焦红色或白色，稍稍凉干，再放入裝糕框里，用竹片刮平。裝糕框的边沿有缺口，再用竹片一切，就成方方正正的16小块。如里面要放豆沙，粉先放一半，放入豆沙，再盖上粉。当时，有为裝糕定制的蒸笼，可放4到6层，将裝糕放进蒸笼用大火蒸。蒸裝糕的火，不能用稻草，大人早就准备好耐烧的木头或棉花杆，引燃以后，添柴加火的事，又可以让我们小孩参与了。蒸笼里的水蒸气越来越多，弥漫到整个厨房。大人算着时间，小孩等着裝糕出笼，又可以玩一把。记得有一种方形的图章，上面刻着“福禄夀囍”，大人将染料化成玫红色的水，我们小孩各那一枚图章蘸上染料水再稿上敲图章。万一没有图章，还可将五六根稻草扎紧，蘸上染料水在糕上点一下，似梅花，也似猫爪，很有趣！儿时的年夜饭，菜相当丰富，像笋干烧肉、油豆腐塞肉早就烧好了，但大人是绝对不会让孩子提前享用的。年夜饭所有的菜，都必须是新鲜的、没有吃过的。所以，这天的午饭，我们都几乎不肯多吃，留着胃装晚上的菜！爸爸会拿出小酒杯喝点小酒，平时只一杯，年夜饭可以喝上两杯。吃好年夜饭，父母不让我们睡觉，要求守夜，等待12点到来爬门栓。因为爬了，第二年才能长得高长得快！我们对这一传说深信不疑，快到12点时，精神振奋，只等爸爸喊“时间到”，我和弟弟飞快奔向房门，开始争抢爬门栓。速度，我永远比不过弟弟，总是弟弟先爬，再轮到我，而弟弟会上瘾，爬了一次又一次！儿时的年味，我一直守着它，把它珍藏起来，因为有许多美好的心愿，似乎都与过年有关！儿时的年味浓烈，能沁入心脾、耳鼻，因为它会随我们的祈盼而姗姗来迟！如今，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，也不管是过年还是不过年，我们都不再愁吃了上顿没下顿，好多只有在过年才吃得上、吃得起的菜肴、零食，如今只要你想哪天吃，都不是难事。我们也不再挂念柜子里的新衣服，衣服，不再分新旧，不再分平时和过年。人在解决了温饱之后，感觉没了奋斗目标，年味似乎就这样流失了！其实，年味一直在，只是抵不过时光的流逝和烟火气的流失。曾经轰轰烈烈的年味，在漫长的岁月中行走，风吹日晒雨淋，渐行渐远。如今的年味，烙上了时代的特征，年味不再是菜肴新衣，而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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