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间的门半掩着，凌乱的双人床上躺着母亲。母亲的身边，还有个张张慌慌的陌生男人。两个人，都赤裸着身子。

豆豆放学回家推开门的刹那，呆住了。豆豆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时，母亲套上内衣，推搡着豆豆走出来，顺手关上里间的门，赭红着脸烦烦地问：“你咋这时候回来了？”豆豆一句话也没说，勾头转身进了自己屋。

此后的日子还像以前一样，不同的是那陌生男人已不再陌生，常来。

父亲在城里打工，三五月也不回来一次。前些时临走，父亲摸着豆豆的头说：“豆豆，爸挣住了钱，就接你和你妈一起去啊。”“放心吧爸，我会听妈话的。”豆豆说。

豆豆给父亲打电话时，不想把事儿告诉他的。可头一天，豆豆刚对母亲说句“妈，你不该这样的”，母亲却掴了她个耳瓜子。所以，豆豆就哭着哭着跟父亲说了。三天后，父亲回来了。父亲摸摸豆豆的头告诉她：“豆豆，你装作啥也不知道，行不？”豆豆看看父亲，点点头，嘴角一撇撇的直想哭呢。父亲笑着，轻轻拍拍她的脸蛋儿，叫了声“乖”，豆豆也就把委屈留在了心里。

那些天，父亲和母亲有说有笑的，豆豆就也跟着笑。过了几天，母亲忽不见了，一晚上都没回来。豆豆不明白为啥，胡思乱想的，想着想着，就想到了电视里的一些镜头，起了满身肌皮疙瘩，惊悚悚的，忍不住问父亲：“爸，你把她杀了？”“你说啥？”父亲一愣。“爸，你看着我眼睛说一次。”倏然间，豆豆觉得自己长大了，也就大人样说了句。父亲又一愣，却勾了头说不出话。一枝烟工夫，父亲抬手轻轻拧了拧豆豆的脸蛋儿，重重地出了口气。这次，豆豆没能把委屈埋在心里，眼泪哗哗流了下来。豆豆知道，只要自己拿起电话，拨一个三位数的号码，过不了多久，就会有几个警察来家里的。不过，一边是父亲，一边是母亲，豆豆好为难。

若干天后，母亲回来了。父亲看了母亲一眼，轻声对豆豆说：“豆豆，你出去一下。”豆豆“哦”了声，看了眼父亲，看了眼母亲，乖巧地出去了。豆豆说不出为啥，反正心事重重郁郁闷闷的，一点玩儿的心情也没，勾头在街上走过。

豆豆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了会儿，回了。进了家，却见脸色难看的父亲独坐在椅子上。连着三天，豆豆又没见母亲。这次，豆豆没怀疑父亲，只觉得自己该像大人一样和母亲谈一次了。于是，母亲回来的那天，豆豆瞅个机会掩了门，“卟嗵”一声跪在她面前说：“妈，我想过和以前一样的日子呢。”母亲看看她，哼了声。“求你了妈。”豆豆抱着她的腿晃着说。母亲看也不看她一眼，抬腿踢开她，嘟囔着骂了句粗话。

豆豆用膝盖围到冰箱边，伸手从后面拿出个装满无色透明液体的瓶子，看看母亲，哽咽着说：“妈，你不答应，我就喝了它。”“你喝你喝。”母亲一愣，旋即冷笑着说。两汪泪夺眶而出，豆豆真个举起了瓶子，咕咚咕咚地喝了。

豆豆十二岁生日的那天，父亲去看了她。父亲一声不响把一朵白色小花放在了豆豆眼前。豆豆看着白花，甜甜地笑着。“豆豆，爸来看你呢。”父亲说。

豆豆的笑意挂在脸上，在一张照片里，黑白的照片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