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台湾文艺界和商界,参加詹宏志的家宴,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儿。

作家马家辉说:“詹家、王家那种张罗铺排、重视流程次序的宴会,十足红楼梦的大观园。”

▼詹宏志回忆台湾“最后的天真时期”▼

“王家”是指詹宏志的太太、这些家宴的灵魂人物王宣一。

王宣一还在世时,他们家一年举办大大小小近百场家宴,人数不等,最多的时候做过人的宴席。蔡康永、李宗盛、杨德昌、侯孝贤、金世杰、张北海、马家辉、张大春、朱天心、唐诺、梁文道等都去吃过。

詹宏志曾自述有社交障碍,全靠王宣一招待朋友,他描述她热爱生活、关心朋友,也关心不认得的人,很“阳光”,比起来,他反而很“黑暗阴险”。

詹宏志和王宣一

年的一天,宣一在旅游和看望儿子途中猝逝于意大利,非常突然,没有任何征兆。

那是个周日的清晨,这对夫妇走进麦当劳准备吃早餐。宣一刚拿起汉堡,打开纸包装,轻咬了一口,就趴下了。之后再没醒过来。

詹宏志后来讲道,长久以来,他把王宣一对他的照顾视为理所当然,可是她走后才发现,他连出门要穿什么都无能为力。之后,詹宏志开始尝试复刻她的家宴。曾经被太太嘲笑连开水都不会烧,40岁后才入厨房的詹宏志,凭着回忆摸索着她的每一道工序,“希望她的手艺和若干独有的菜肴不会消失在世界上”。

最近,他带着《国宴与家宴》一书来到内地,书里是王宣一用细腻精道的文笔写下的饮食回忆。

王宣一出身江浙世家,母亲是一位有“大将之风”的家庭主妇,她能干宽厚,烧得一手极好的江浙菜,而王宣一继承了她的手艺,在台北将这席海派家宴继续改良发扬。

王宣一在处理食材上极其讲究。

《红楼梦》里写过一道刘姥姥吃过的茄子,后来王宣一在《国宴与家宴》中回忆母亲做的江浙菜时反复提及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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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《红楼梦》里是这样写那道茄子的做法的:“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签了,只要净肉,切成碎钉子,用鸡油炸了,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,新笋,蘑菇,五香腐干,各色干果子,俱切成丁子,用鸡汤煨干,将香油一收,外加糟油一拌,盛在瓷罐子里封严,要吃时拿出来,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。”看起来这只是一道简单的茄子,而实际上那是巨大的心力的投入。看似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一道菜、一席宴,只有在真正吃下去的那一刻,客人才知道它的不一般,才能体会到它的好。”

10版红楼梦里,刘姥姥吃了半天茄子做的“茄鲞”,竟然认不出是茄子来

吃过他们的家宴的人,常常提及其中的魔鬼细节:

张北海说:

清炒豌豆,这样一道名称普通的菜色,好不好吃就全看取材是否细致,一粒粒鲜艳清爽的细粒豌豆,在选材时,不只是挑最嫩最细的豌豆,还要将一片片豌豆去皮,只留中间的豆仁炒来吃。

我记得一位美国食评家曾经问过一句话,为什么我们在家里做不出一流餐厅做的菜。道理很简单,大师傅手艺之外,没有谁家做饭的能有二厨三厨九个下手。一流餐厅的火炉都要比一般人家的厨房还大。

不过我在想,这位美国食评家显然还没吃过今天台北的海宁王家小女,在她厨房里做的那道清炒豌豆。”

青豆鱼圆汤

但更重要的,还是人情味:

杨德昌比较低谷的时候,常常去詹宏志家吃饭。詹宏志友情帮忙,为《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》担纲监制。

那时,他们的合作并不太顺利。杨德昌不断地修改拍摄计划,资金一度出现困难,大家都处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中。

詹宏志回忆那段时光说:

“那时候,杨德昌常常在收工后跑来找我,心情好就来说他的发现与体悟,心情不好就骂甲批乙,但大多是半夜时光。我打着哈欠爬起开门,宣一也跟着起来问杨德昌和同来的人吃饭没有,杨德昌永远露出无辜的眼神说还没,宣一就去厨房张罗,总能有一碗香喷喷的汤面加上几个小菜,或者竟煮一锅稀饭配上一桌子菜来。如果不是吃饭时间,她也会端出各式各样的水果或零食、点心来,不会让朋友们有没事做的时候。”

Lns从书中编选了部分菜单和菜谱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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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为宣一曾担任美食顾问的天香楼菜单,也是宣一在家宴中的经典菜式

酒品:

菠萝香槟

天香精酿(绍兴酒)

品尝前菜之前,主人会先为嘉宾呈上菠萝香槟以“洗涤”味蕾。而担任搭配整宴的重任则是绍兴酒“天香精酿”。

前菜:

香酥响铃

这道香酥响铃做工复杂,需先将猪肉末、鸡肉末、荸荠、香菇、豆干炒香后打成泥,再涂抹于腐皮上并卷起风干,最终下锅炸至表皮金黄、酥香满口即成,“卡次”的口感令人印象深刻。

冷菜(四小盆):

花雕醉鸡

凉拌莴笋

桔香蛤蜊

白煮猪脚

将山瓜子煮至圆润饱满后,用主厨特制的由日本香菇酱油、烟熏红椒粉、鲜榨柠檬汁与味淋调制成的酱汁腌渍4小時,口感清新淡雅。

“白煮猪脚”则是詹宏志最怀念却最难成功复制的菜肴。这道白煮猪脚看似简单——只用白水去煮——但关键在于葱白的数量,而且要在葱白沒有煮烂时就捞走,以便“吃时不见,但味道在”。

汤:

珍珠青豆馄饨汤

作为过场的“珍珠青豆馄饨汤”,则用手工剥取的豌豆仁搭配鲜虾馄饨下锅,豌豆仁鲜甜口感在清水汤中一览无余,入口清爽美好。

热菜(四大盆):

百叶扣蹄筋

蒜烧马头鱼

韭黄炒花枝

焖烂糊肉丝

一般菜色用蒜来爆香,但这道菜却是最后再放入整颗大蒜焖烧,让蒜头吸入鲜甜鱼味而变得软绵鲜美——所以这道菜令人意外的品尝次序是先“蒜头”再“鱼肉”。

主菜:

清汤牛小排

甜品:

桂花芝麻汤圆

最终收尾的甜品也是江浙地区的特色点心小吃“桂花芝麻汤圆”,软弹香甜的手工芝麻汤圆,缀以橙黃桂花,清新雅致,为这席宴画下句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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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宣一在书中回忆“妈妈的味道”:

不论讲究与否,做菜的很多细节是食谱上无法记载的。简单的说,每道菜的材料、成分、数量,不是每天相同的。即使照着食谱上做出来,味道也不一定一样,毕竟鸡不是同一只鸡、鱼不是同一条鱼,肉质大小不一,火候的拿捏自然就不同……

我们戏称母亲的宴客分为两种,一种是宴客方式比较正式,气氛也较严肃,以父亲往来的朋友为主,我们称之为国宴,另一种是亲朋好友年节生日聚会等等,我们称之为家宴。

我每次说到小时候把晒干的干贝当零食吃,我的朋友,出身苗栗客家村的吴,就会觉得简直不可思议,说我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。其实我并不算是有钱人家的小孩,只是童年时代,家里的生活过得比较海派一点,不论实际生活情况如何,我的母亲在厨房里,永远作风海派。即使有段时期,母亲总是从菜场头欠钱欠到菜场尾,家里的餐桌上也从没有见过穷酸相。

母亲吃得细致,最不能忍受处理不干净的食材,我每每笑她是豌豆公主,十几层的棉被下面放了颗豌豆仍能被她揪出来。她晚年躺在病床上,我做了虾饼给她吃,她吃啊吃的,咬了半天,嘴里吐了一颗沙出来,真是厉害。她吃花生也是每吃一粒都要把花生上端的胚芽吐出来,我问她为什么,她说胚芽硬硬的吃了不消化。花生难道不硬吗?真奇怪。她的舌头似乎很敏锐,吃小虾能在嘴里用舌头剥出一张完整的壳,完全不用手也不用筷子,吃瓜子的本事也是一流,我后来看到很多上海人都有这本领。

母亲一生宴客无数,不论大吃小吃,她总有本事前一分钟在厨房忙得灰头土脸,下一分钟就轻轻松松端出一盘评论的菜,富富泰泰的好像不曾经历过前面的油烟、忙乱,就做出来了……

我们做她的女儿,怀念她,仍然调侃她,我们不想神话她,平常就是最恒久的思念。我们常常在厨房里边做菜边忆往,最常说的一句话是“妈是这样做的,妈喜欢那样做”,我们用自己记得的步骤,尝试着重现母亲的味道。

《国宴与家宴》作者:王宣一

中信出版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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